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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章 縣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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蕭鸞到底還是沒有留下觀看求雨, 只因他們在商討時, 一旁的路人告訴蕭鸞, 府城中的求雨儀式才叫真正的儀式, 這僅僅是蓮華使者的下訪而已。蕭鸞有幾分好奇,便笑著問起。回話的那人看看蕭鸞, 又看看蕭鸞身後的護衛,便笑道:“小郎君是外出游歷的世家子吧?”

蕭鸞笑笑, 點頭稱是。那路人聞言, 也帶上了幾分得色來, 說道:“說到這蓮華教,可是整個省府的一大特色。蓮華教眾不必出家, 也無需更換僧袍, 只需誠心在家中誦經,就可求得功德,日後也好入神國。”

“這倒是有些意思。那如何分辨教眾呢?”

路人於是笑了起來, 帶著看待外鄉人無知的那種得意勁:“無需分辨,只要誦經就是, 當然也有教觀, 大家會去上香誦佛的。”說到這裏, 路人便有些激動起來,說道,“你看眼下這妙法蓮華使者,就已經是旁人難以匹及的威嚴莊重了,而在州府內舉行的求雨更是一生難以想象的。”

“哦?”

蕭鸞拉長了點聲音。齊霽真朝路人行了一禮, 又裝作好奇的問:“蓮華教除了求雨之外呢?”

“當然是施舍粥食,救濟窮人了。”路人說著,又指著道旁那邊面黃肌瘦,卻明顯精神亢奮的人,說道,“他們都指望著蓮華教施舍呢,若是兒女被選為侍教使者,那簡直就是雞犬升天的好事了。”

一行人順著路人所指的地方看過去,果然看到好幾個人都帶著兒女站在道旁,期望能得到神使的垂憐。偶爾也有神使過去,翻看孩子的身體,看看孩子的牙齒,就如對待牲畜那般,若有合適的,就扔下一貫錢,把孩子帶走。而那些父母則露出了與有榮焉的表情,旁人更是羨慕不已。

路人對此有一種習以為常的冷漠,轉過了視線說道:“省府每年都會舉行大祭,你們運氣極好,今年大旱,大祭提前了,也一定會操辦得比以往更為隆重。”

再往下聊下去,就已經沒有什麽了。蕭鸞謝過了路人,一行人便往府城走,一路上大家都有一種沈悶的氛圍。他們看到了沒有被神使選中的孩子父母在賣兒賣女,懵懂的孩童被人牙子帶走,末了還要嫌棄要用自己的米糧養著。也遇見蓮華教在布施,蕭鸞讓一個侍從去看了看,其實也就一碗清水,裏面浮著幾顆米粒,還是陳年的大米。

而這樣的大旱中,也並非沒有水的。蕭鸞見到也有湖,盡管湖水周邊的水漬表明了水位已經退去了很多,但周邊的田地依然是翠綠如同新春。可是問過才知道,這些都是蓮華教的土地,是普通人不能進去的。蕭鸞看著回答的人在說到蓮華教的田地時,露出了一種向往,說道:“可惜他們只招身強力壯的力士耕種,否則的話,我也想賣身為奴。”

當自由的良民自然比低人一等的賤民好。可是在生存面前,什麽尊嚴都只是一句玩笑而已。

蕭鸞無法指責這樣的想法,他們手中有錢,護衛看上去就精壯兇悍不能惹。他們平安地通過了野外,行了兩天,才進到一個縣城中,而要到府城,則還需更長的時間。

縣城雖小,卻也不再是那種需要耕種的莊戶人家了。連日裏那讓人覺得不舒服的幹旱似乎都看不見了,路上的行人雖然也有些焦躁,卻沒有此前一行人所見的那種連生存都成問題的饑餓感來。

只是這縣城中也有不少流民,他們在自己的頭上插一根草標,示意自己可以賣身,遇到衣著富貴的人,就會上前去詢問要不要買自己。蕭鸞雖然心中仍舊有些不舒服,卻也不再像最初那樣心軟了。

一路的旅途讓一行人都十分的疲憊,他們找了店家,果然住宿的價格也比其他地方貴了許多。但一行人最不缺的就是金銀,因此爽快付錢,入住以後,蕭鸞又招來霍慶山,讓他去米糧店逛一逛。

霍慶山立刻明白了蕭鸞的意思,他看了眼沈著臉,顯得十分嚴肅的蕭鸞,恭敬地應了聲是,就急急忙忙地轉身去找手下去了。

蕭鸞還在沈思,倒沒註意霍慶山,而一旁的齊霽*真卻將霍慶山的舉動看在了眼裏,見他身上陡然冒出了幹勁,此前的不屑與疲憊收得一幹二凈。齊霽真忍不住也勾勾唇,轉過頭去看蕭鸞。這個小小的少女板著臉,她或許是在想著什麽嚴肅的事情,但她還是太過年輕,看上去有種模仿大人的可愛。

齊霽真忍不住回想起那一天在溫泉看到的旖旎又艷麗的一幕,於是又暗自搖頭,已經成年了啊……

“李兄是怎麽看的呢?”

蕭鸞突然轉頭看向了齊霽真。她有種固執,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洩露了齊霽真的身份,因此就算是兩人獨處時,也會叫齊霽真的假名。開始時,齊霽真還有些不習慣,但很快的,她也發現了其中的便利,因為蕭鸞的關系,周圍人也不敢呼喚齊霽真的真名,而齊霽真也不得不在極短時間裏習慣了這個名字。

聽到蕭鸞的問話,齊霽真也很快收攏了心中的遐想,她道:“華蓮教有此聲勢,絕非一日之功。”

“不錯。”蕭鸞點點頭,又嘆息了一聲,道,“我們身處京中,卻從未聽過這樣的事……”她說到這裏還是停了口,沒有繼續往下說下去。若說這天下是蕭家的天下,那為何他們都被蒙在鼓裏呢?天子派遣臣子前往各方,就是天子的耳與眼。可如今,耳眼出了問題,那高高在上的天子便成了聾子與啞巴。

思及此,蕭鸞忍不住打了個寒顫。

“冷麽?”齊霽真註意到了蕭鸞的不對勁,皺眉問。她一直擔心蕭鸞的身體,蕭鸞自從第一次來了月事後,之後的幾個月裏總是斷斷續續的,而蕭鸞又不能讓人起疑心,因此總是強撐著騎馬。這讓齊霽真十分擔憂,生怕因為沒有好好的調養,讓蕭鸞落下什麽病根。

“不冷。”蕭鸞擡眼正好撞見齊霽真的眼神,她微微一楞,隨即明白了齊霽真的擔憂——她聽過齊霽真叨念過許多次了,可是就沖著自己伴讀的這份心思,也足以讓蕭鸞心甘如怡。思及此,蕭鸞的臉上就綻開了如春水一樣的笑容,她溫聲道,“不必擔心我。”

一旁的沈引玉嘴角抽了抽,搓著手臂離兩人稍微遠了點兒。而錢多爾則看著一個勁往他那靠的小徒弟,輕輕地笑了一聲。這一笑,倒讓蕭鸞與齊霽真回過神來,兩人莫名的望著錢多爾與沈引玉,大眼對小眼。過了一會兒,房間裏就響起了快活的笑聲,讓這些日子裏凝固了的氛圍輕快了許多。

一直到了傍晚,霍慶山才回來。這樣炎熱的天氣,他一坐下,就先灌下好幾杯涼茶,又把衣襟扯開,大聲喊熱。蕭鸞輕咳一聲,霍慶山陡然意識到這房間中還有個小娘子在,於是訕訕地笑笑,急忙拉扯好衣裳,又朝齊霽真告了罪。

“無妨,看來我的裝扮很是到位的。”齊霽真笑笑,她見霍慶山整理衣裳時,後背與胸口的衣服都被汗水濕透了,也知道他實在是熱的狠了。

霍慶山見齊霽真說的灑脫,並不是京中小娘子那樣矯情的模樣,心中也有幾分好感。或許是因為蕭鸞今日的表現讓霍慶山大為改觀,就連他一直認為的大麻煩齊霽真,落在霍慶山的眼中也多了幾分順眼。

蕭鸞沒有催促霍慶山,霍慶山當然不敢耽誤太久,他喘了兩口氣,就急忙回稟道:“臣在城中轉了轉,城中有井水,只是聽聞水位不足,排隊打水的人多,卻也勉強能喝上,不似城外那樣。而且,城中的米糧比京城貴了。”

其實霍慶山也是不知道米價的,所幸他手下還有幾個得用的,又未娶妻,只好自己張羅家中事物,反而歪打正著。

都說京城大居不易,這小小縣城中的米糧比京中還貴,這已經說明了這縣城的米糧恐怕已經到了普通百姓可忍受的極點了。蕭鸞仔細回想,想起入城時所見的百姓,他們的臉上卻沒有那種迫在眉睫的焦急感。蕭鸞這般想,也把問題說了出來。

“這正是臣要回稟的第二件事了。”霍慶山說道,他的態度陡然變得恭順起來,“若是拜入蓮華教中,米價便降三成。”

蕭鸞頓時一驚,進城時所看到的種種人物,以及那一張張笑臉都變得扭曲起來。

“這麽說的話……”

“不錯。臣懷疑這一城之中,恐怕都是蓮華教的教眾了。”

眾人你看我,我看你,頓覺悚然。錢多爾突的站起身來,道:“我們立刻就走。”眾人一楞,頓時回過神來。霍慶山在城中轉悠了大半天,他衣著富貴,又是外地口音,四處打探,想必是被人盯上了。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,都是極為危險的事情。

霍慶山懊惱地拍了下自己的額頭,急匆匆地往外沖,此刻是黃昏,若是速度快些,說不定還來得及出城。就算出城後也有危險,可那也比在這個全是眼線的地方來的好。

蕭鸞長這麽大還未經歷過這樣的事情,她強自鎮定,而錢多爾更是跨了一大步站在蕭鸞身邊,做出戒備的姿勢。至於沈引玉,則握緊了雙拳,又是興奮又是懼怕,但到底還是興奮占了上風。蕭鸞安心了些,又看一眼齊霽真,見她臉色發白,蕭鸞心中也在打鼓,但她還是伸手抓住了齊霽真的手,低聲道:“我會護著你的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  好困啊………………並且存稿好危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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